《讀書實驗》（李公樸）

　　這是我十一月五日在尚文路江蘇省立實驗小學的講演詞，由童常君筆記下來，經我增删過的。

　　諸位天天到學校裏來，一定知道是來求讀書，是來求知識的。但是怎樣求得的呢？有了知識應怎樣運用呢？求知識的目的是什麽呢？這些問題在諸位腦子裏是很少想到的罷？

　　知識是怎樣求得的呢？單靠書本嗎？決不是的。貴校名為實驗小學，我們從這個名字可以看出求知識單靠書本是不行的，應當把實驗與讀書結合起來，才能求得知識，我今天就是拿“實驗的讀書”作為題目和大家討論。

　　有了知識怎樣運用呢？學校的生活是社會生活的一部份是諸位將來在社會上做人做事和改造社會的準備時期。所以在學校裏讀書的時候，就應富從這三方面去實驗，在這實驗中，所以知道所求的知識是否正確又可以從實驗中獲得更新的知識。要把自己鍛鍊成一個有道德有能力而且能擔起改造社會的責任的人，這樣的讀書才能算是實驗的讀書。這才是讀書的眞目的，現在分三面來說說吧。

　　一，做人與讀書　人和其他動物不同的地方，就是因為人能夠自己知道求做人的方法。其他動物是完全沒有這種智能的。譬如馬經過人的訓練能拉車，牛經過訓練能耕田，但馬和牛沒有人去駕駛是不會自己去拉車去耕田的。人就不同了。當先生在講台上教你們的功課，你們不僅可以聽可以講，也可以和先生討論，圖畫教員教你們畫畫，你學會了，只要自己努力，甚至可以比教員畫得好些。所以做人不是和牛馬一樣祇是順應環境屈服環境，人是能夠自動的積極的去認識環境改造環境。諸位在讀書的時候。就應當從認識環境和改造環境兩方面實驗起來。在社會上可以做一個明瞭時代和改造社會的人。從來有許多人總認為物理化學的知識才可以實驗，做人的學問不能實驗。這是完全錯誤的。

　　二，做事與讀書　有許多人以為讀書很多就是有學問，就能做事，其實這是不盡然的，所謂學問必須是能知能行，而且是正確的知，正確的行，才能算是眞學問。能知不能行的人，固然是與蛀書蟲沒有什麽區別，所以所行都是不正確的，那於人於事於社會都是沒有裨益的，要想達到正確的知，正確的行，就應當把求得的知識在日常生活中實驗起來。譬如化學上講輕二氧H2O化合可以變成水，這個知識在實驗室中可以證明的。我們知道水是可以用人工構造出來的，那麽做事的時候決不會做出什麽“張天師設壇求雨”和“喇嘛唸經求雨”的迷信的行為，而明白人類可以用科學底方法來抵抗天災了。所以一個人讀書如果不能在做事上實驗起來，縱然能稱“學富五車”或“十載寒窗”也只能博得一個“書生”的名氣，做起事來，還是一個糊塗虫。

　　三，求進步與讀書　我們生存在社會中，做人做事是要常常遇着種種障礙和困難來阻止我們摧殘我們。當我們遇着這些困難的時候，我們怎樣才能掃除各種困難達到做人做事成功的目的呢？我覺得一方面要有知道，多一分知識就多一分解決困難的能力。同時要有求進步的決心。只有人類這種決心才能把歷史和社會推向前進，怎樣才是求進步的決心呢？第一，要有不怕失敗的精神。譬如初學騎脚踏車的時候，要想學會它一定有跌破皮跌破衣的痛苦，才能把脚踏車學會。假若在未學之先，就害怕這些痛苦和失敗，那一定是學不會的。孫中山先生革命事業的成功，是經過了十一次失敗和犧牲，才達到推翻君主專制的滿淸。建設民主共和國家的目的。總之無論做人做事，若有了怕失敗怕困難的觀念，一定是不會成功。也一定是沒有進步的，第二要有創造的精神中國人，是很缺乏這種精神的，不但缺乏這種知識而且常要壓制這種精神。諸位小朋友在家裏的時候，你的父母是不是常常不問你高興不高興或你的行動對不對，他總是不准你做這樣不准你做那樣的。在社會上也可以看見禁止這樣禁止那樣，所以十幾年來把中國玩得死氣沉沉沒有一點進步的現象，這都是由於一般靑年沒有了創造的精神。要知道宇宙間的現象和社會間的事理，是要我們隨時隨地去創造去發現，才能改造社會，社會才有進步。拿政治的主張說，中國人總是人云亦云，人家說法西斯好，我們也跟着說好，人家實行共產主義，我們也要跟着去做。這種抄襲的方法是沒有用的。但我們對於這些東西也用不着驚訝，奇怪，一個主義和學說的發生是有它的社會背景的。無論法西斯的手段好壞，希特勒反抗凡爾賽和約壓迫的精神和墨索里尼振興意大利的精神，是值得我們欽佩值得我們模仿的。蘇聯的共產主義無論好壞，但是他們有計劃的集團的生產使其國內建設的成功，外交上的成功，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總之，我們應當取人的長處，不要學人的短處，要創造一個適合中國社會的方法，把中國民族的危亡挽救過來。我們要使中國進步，不能永久，停滯在次殖民地的狀態中。諸位在讀書的時候，就要不怕吃苦和創造的精神養成求進步和改造社會的能力。

　　現在我的話已經說完了，總括的說一句，實驗的讀書就是把讀書與做人，做事和求進步三件事結合起來，才是眞正的讀書，才能求得眞正的知識。

（《讀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