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三首)
关山月〔1〕
明月出天山〔2〕,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3〕。
汉下白登道〔4〕,胡窥青海湾〔5〕。
由来征战地〔6〕,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7〕,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8〕,叹息未应闲〔9〕。
【注释】
- 关山月,乐府《横吹曲》调名。
- 天山,指今甘肃西北部的祁连山,匈奴称“天”为祁连,唐曾属吐蕃。
- 玉门关,故址在今甘肃敦煌县西,古代通西域要道。
- 汉下句,汉高祖曾亲自率军与匈奴交战,被困于白登山(在今山西大同市东)七天。下,犹出兵。
- 胡,这里指吐蕃。窥,有所企图,犹窃伺。青海,湖名,在今青海西宁市附近。初为吐谷浑所有,后为吐蕃所并。唐与吐蕃的战争多在这一带。两句意谓,非汉出兵,即胡窥边,使下“由来”句有根。
- 由来,从来。
- 戍客,防边的兵士。
- 高楼,指住在高楼中的戍客之妻。
- 未应闲,该是不会停止的。
【说明】
古乐府《关山月》歌词,本写征戍或远别之苦,李白即以古题写戍客望归及妻子思夫之切。后面四句,和他《春思》中的“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是同一笔意。
【鉴赏】
“关山月”是乐府旧题。《乐府古题要解》:“‘关山月’,伤离别也。”李白的这首诗,在内容上继承了古乐府,但又有极大的提高。
开头四句,可以说是一幅包含着关、山、月三种因素在内的辽阔的边塞图景。我们在一般文学作品里,常常看到“月出东海”或“月出东山”一类描写,而天山在我国西部,似乎应该是月落的地方,何以说“明月出天山”呢?原来这是就征人角度说的。征人戍守在天山之西,回首东望,所看到的是明月从天山升起的景象。天山虽然不靠海,但横亘在山上的云海则是有的。诗人把似乎是在人们印象中只有大海上空才更常见的云月苍茫的景象,与雄浑磅礴的天山组合到一起,显得新鲜而壮观。这样的境界,在一般才力薄弱的诗人面前,也许难乎为继,但李白有的是笔力。接下去“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范围比前两句更为广阔。宋代的杨齐贤,好象唯恐“几万里”出问题,说是:“天山至玉门关不为太远,而曰几万里者,以月如出于天山耳,非以天山为度也。”用想象中的明月与玉门关的距离来解释“几万里”,看起来似乎稳妥了,但李白是讲“长风”之长,并未说到明月与地球的距离。其实,这两句仍然是从征戍者角度而言的,士卒们身在西北边疆,月光下伫立遥望故园时,但觉长风浩浩,似掠过几万里中原国土,横度玉门关而来。如果联系李白《子夜吴歌》中“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来进行理解,诗的意蕴就更清楚了。这样,连同上面的描写,便以长风、明月、天山、玉门关为特征,构成一幅万里边塞图。这里表面上似乎只是写了自然景象,但只要设身处地体会这是征人东望所见,那种怀念乡土的情绪就很容易感觉到了。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是在前四句广阔的边塞自然图景上,迭印出征战的景象。下,指出兵。汉高祖刘邦领兵征匈奴,曾被匈奴在白登山(今山西大同市西)围困了七天。而青海湾一带,则是唐军与吐蕃连年征战之地。这种历代无休止的战争,使得从来出征的战士,几乎见不到有人生还故乡。这四句在结构上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描写的对象由边塞过渡到战争,由战争过渡到征戍者。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战士们望着边地的景象,思念家乡,脸上多现出愁苦的颜色,他们推想自家高楼上的妻子,在此苍茫月夜,叹息之声当是不会停止的。“望边色”三个字在李白笔下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写出,但却把以上那幅万里边塞图和征战的景象,跟“戍客”紧紧连系起来了。所见的景象如此,所思亦自是广阔而渺远。战士们想象中的高楼思妇的情思和他们的叹息,在那样一个广阔背景的衬托下,也就显得格外深沉了。
诗人放眼于古来边塞上的漫无休止的民族冲突,揭示了战争所造成的巨大牺牲和给无数征人及其家属所带来的痛苦,但对战争并没有作单纯的谴责或歌颂,诗人象是沉思着一代代人为它所支付的沉重的代价!在这样的矛盾面前,诗人,征人,乃至读者,很容易激起一种渴望。这种渴望,诗中没有直接说出,但类似“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战城南》)的想法,是读者在读这篇作品时很容易产生的。
离人思妇之情,在一般诗人笔下,往往写得纤弱和过于愁苦,与之相应,境界也往往狭窄。但李白却用“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万里边塞图景来引发这种感情。这只有胸襟如李白这样浩渺的人,才会如此下笔。明代胡应麟评论说:“浑雄之中,多少闲雅。”如果把“闲雅”理解为不局促于一时一事,是带着一种更为广远、沉静的思索,那么,他的评语是很恰当的。用广阔的空间和时间做背景,并在这样的思索中,把眼前的思乡离别之情融合进去,从而展开更深远的意境,这是其他一些诗人所难以企及的。(余恕诚)
子夜吴歌〔1〕
长安一片月〔2〕,万户捣衣声〔3〕。
秋风吹不尽〔4〕,总是玉关情〔5〕。
何日平胡虏〔6〕,良人罢远征〔7〕。
【注释】
- 子夜吴歌,六朝乐府吴声歌曲有《子夜歌》,相传为晋代名叫子夜的女子所创制。因起于吴地,故又名《子夜吴歌》。
- 长安,今陕西西安市。
- 捣衣,即将洗过的衣服,放在砧石上,以木杵捣去碱质。诗中写捣衣多在秋天,今乡村水边犹常见。
- 秋风句,连上两句,意谓万户砧声,风吹不尽,而其思念远戍玉门关的丈夫的深情则是共同的(因为捣衣的多是妇女)。
- 玉关,玉门关,注见《关山月》。
- 虏,对敌方的蔑称。
- 良人,指丈夫。
【说明】
乐府中的《子夜歌》共四首,每首只四句,多系恋歌,分咏春夏秋冬四季情事。李白的《子夜吴歌》原诗也是四首,此选第三首,即是咏秋思,实在也是这一首最好。每首则增加为六句。从语言和音节上看,实际也是民歌。
【鉴赏】
题一作《子夜四时歌》,共四首,写春夏秋冬四时。这里所选是第三、四首。六朝乐府《清商曲·吴声歌曲》即有《子夜四时歌》,为作者所承,因属吴声曲,故又称《子夜吴歌》。此体向作四句,内容多写女子思念情人的哀怨,作六句是诗人的创造,而用以写思念征夫的情绪更具有时代之新意。
先说《秋歌》。笼统而言,它的手法是先景语后情语,而情景始终交融。“长安一片月”,是写景同时又是紧扣题面写出“秋月扬明辉”的季节特点。而见月怀人乃古典诗歌传统的表现方法,加之秋来是赶制征衣的季节,故写月亦有兴义。此外,月明如昼,正好捣衣,而那“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的月光,对思妇是何等一种挑拨呵!制衣的布帛须先置砧上,用杵捣平捣软,是谓“捣衣”。这明朗的月夜,长安城就沉浸在一片此起彼落的砧杵声中,而这种特殊的“秋声”对于思妇又是何等一种挑拨呵!“一片”、“万户”,写光写声,似对非对,措语天然而得咏叹味。秋风,也是撩人愁绪的,“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便是对思妇第三重挑拨。月朗风清,风送砧声,声声都是怀念玉关征人的深情。著“总是”二字,情思益见深长。这里,秋月秋声与秋风织成浑成的境界,见境不见人,而人物俨在,“玉关情”自浓。无怪王夫之说:“前四句是天壤间生成好句,被太白拾得。”(《唐诗评选》)此情之浓,不可遏止,遂有末二句直表思妇心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过分偏爱“含蓄”的读者责难道:“余窃谓删去末二句作绝句,更觉浑含无尽。”(田同之《西圃诗说》)其实未必然。“不知歌谣妙,声势出口心”(《大子夜歌》),慷慨天然,是民歌本色,原不必故作吞吐语。而从内容上看,正如沈德潜指出:“本闺情语而忽冀罢征”(《说诗晬语》),使诗歌思想内容大大深化,更具社会意义,表现出古代劳动人民冀求过和平生活的善良愿望。全诗手法如同电影,有画面,有“画外音”。月照长安万户。风送砧声。化入玉门关外荒寒的月景。插曲:“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这是多么有意味的诗境呵!须知这俨然女声合唱的“插曲”决不多余,它是画面的有机组成部分,在画外亦在画中,它回肠荡气,激动人心。因此可以说,《秋歌》正面写到思情,而有不尽之情。
《冬歌》则全是另一种写法。不写景而写人叙事,通过一位女子“一夜絮征袍”的情事以表现思念征夫的感情。事件被安排在一个有意味的时刻──传送征衣的驿使即将出发的前夜,大大增强了此诗的情节性和戏剧味。一个“赶”字,不曾明写,但从“明朝驿使发”的消息,读者从诗中处处看到这个字,如睹那女子急切、紧张劳作的情景。关于如何“絮”、如何“裁”、如何“缝”等等具体过程,作者有所取舍,只写拈针把剪的感觉,突出一个“冷”字。素手抽针已觉很冷,还要握那冰冷的剪刀。“冷”便切合“冬歌”,更重要的是有助于情节的生动性。天气的严寒,使“敢将十指夸针巧”的女子不那么得心应手了,而时不我待,偏偏驿使就要出发,人物焦急情态宛如画出。“明朝驿使发”,分明有些埋怨的意思了。然而,“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陈玉兰《寄夫》),她从自己的冷必然会想到“临洮”(在今甘肃临潭县西南,此泛指边地)那边的更冷。所以又巴不得驿使早发、快发。这种矛盾心理亦从无字处表出。读者似乎又看见她一边呵着手一边赶裁、赶絮、赶缝。“一夜絮征袍”,言简而意足,看来大功告成,她应该大大松口气了。可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又情急起来,路是这样远,“寒到身边衣到无”呢?这回却是恐怕驿使行迟,盼望驿车加紧了。“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这迫不及待的一问,含多少深情呵。《秋歌》正面归结到怀思良人之意,而《冬歌》却纯从侧面落笔,通过形象刻画与心理描写结合,塑造出一个活生生的思妇形象,成功表达了诗歌主题。结构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得突兀,结得意远,情节生动感人。
如果说《秋歌》是以间接方式塑造了长安女子的群像,《冬歌》则通过个体形象以表现出社会一般,二歌典型性均强。其语言的明转天然,形象的鲜明集中,音调的清越明亮,情感的委婉深厚,得力于民歌,彼此并无二致,真是“意愈浅愈深,词愈近愈远,篇不可以句摘,句不可以字求”(《诗薮·内编》卷二)的佳作。(周啸天)
长干行〔1〕
妾发初覆额〔2〕,折花门前剧〔3〕。
郎骑竹马来〔4〕,绕床弄青梅〔5〕。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6〕。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7〕。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8〕,愿同尘与灰〔9〕。
常存抱柱信〔10〕,岂上望夫台〔11〕。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12〕。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13〕。
门前迟行迹〔14〕,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15〕,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16〕,坐愁红颜老〔17〕。
早晚下三巴〔18〕,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19〕,直至长风沙〔20〕。
【注释】
- 长干行,乐府旧题《杂曲歌辞》调名,原为长江下游一带民歌,其源出于《清商西曲》,内容多写船家妇女的生活,崔颢也以绝句形式写过四首《长干行》。长干,地名,今江苏南京市秦淮河南,古时有长干里,其地靠近长江。行,古诗的一种体裁。
- 妾,古代妇女自称。初覆额,指头发尚短。
- 剧,游戏。
- 骑竹马,儿童游戏时以竹竿当马骑。
- 床,这里指坐具。弄,逗弄。
- 无嫌猜,指天真烂漫。
- 羞颜句,指结婚后,就一直含着羞意了。冒下低头两句。未尝,《全唐诗》校作“尚不”。
- 始展眉,意谓才懂得一些人事,感情也在眉宇间显现出来。
- 愿同句,意谓愿意永远结合在一起。尘与灰,犹至死不渝,死了化灰化尘也要在一起。
- 抱柱信,相传古代有一叫尾生的人,与一女子约会于桥下,届时女子不来,潮水却至,尾生为表示自己的信实,结果抱著桥柱,被水淹死。事见《庄子·盗跖》。《国策·燕策》也以此为信行的范例。
- 岂上句,因深信两人的情爱都是很牢固的,所以自己决不会成为望夫台上人物。望夫台,类似的望夫石、望夫山的传说有好几处。故事大意是丈夫久出不归,妻子便在台上眺望,日久变成一块石头。王琦注引苏辙《栾城集》,说是在忠州(今四川忠县)南。
- 瞿塘,峡名,长江三峡之一,在四川奉节县东。滟滪堆,瞿塘峡口的一块大礁石。阴历五月,江水上涨,滟滪堆被水淹没,船只不易辨识,易触礁致祸,故下云不可触。古乐府也有“滟滪大如襆,瞿塘不可触”语。
- 猿声句,三峡多猿,啼声哀切。
- 门前句,意谓女主人常望着丈夫出门时的踪迹而等待着,只见踪迹上都已生出青苔了。迟(直zhí),等待,一作“旧”。
- 蝴蝶黄,明杨慎说是秋天时黄蝶最多,恐系附会之说。黄,《全唐诗》作“来”。
- 此,指蝴蝶双飞。
- 坐,因而。
- 早晚,何时。三巴,指巴郡、巴东、巴西,都在今四川东部。
- 不道远,不会嫌远。
- 长风沙,地名,在今安徽安庆市东的长江边上。据陆游《入蜀记》说,自金陵(南京)至长风沙有七百里。地极湍险。
【说明】
这首诗通过一个女主人的口吻,写她对经商在外的丈夫的怀恋,感情健康而真切,还带点故事性。首六句写双方儿时的天真行动。“十四”两句写初嫁时的羞态。“十五”四句写婚后的亲暱美满。“十六”四句为丈夫远行而操心,并寄以叮嘱。“门前”八句,看到苔深叶落,蝴蝶双飞,不禁为自己的青春而感触,也更盼望丈夫早日归来。末四句是全诗的归宿:只要一接到预报回家的信,那怕远至七百里的有急流的长风沙,她也会去迎接。
纪昀说:“兴象之妙不可言传,此太白独有千古处。”这类诗确实是李白所擅长,也写出了古代妇女真实的生活愿望,也是李诗中写市民生活之作。
【鉴赏】
《长干行》从女子的童年写起。“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古代小孩不束发,“妾发初覆额”表明年纪还很小。“剧”是玩耍 诗意图的意思。这几句是说商妇和她的丈夫在童年时代就有着亲密无间的友谊。以下从“十四为君妇”到“十六君远行”,用年龄序数法写女子婚后的生活历程。“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虽然是竹马之交,但从一起游戏的伙伴而结为夫妻,新婚期内毕竟也还是使她羞答答地难以为情。诗人以真实而细腻的笔法,为我们描画出一个羞涩、天真的少妇形象。“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即使化为灰烬,也生生死死,永不离分!这里是化用《吴声歌曲·欢闻变歌》中“没命成灰土,终不罢相怜”的意思。我们仿佛听到了少男少女海誓山盟的赤诚心声。这位女子的热情、坚贞的性格,开始展现在我们眼前。 “抱柱信”“望夫台”二都是古代的传说。“抱柱”是说一位名叫尾生的男子,与他的爱人约定在桥下见面;尾生先到,忽然河水暴涨,他不肯失信,便紧抱桥柱,结果淹死。关于望夫台、望夫山、望夫石的传说很多,都是说妻子如何望眼欲穿地盼着丈夫的归来。两句意思说:丈夫象尾生那样忠诚地爱着她,而她又哪里会登上望夫台,去尝受离别的痛苦呢?这四句诗让我们体会到一对少年夫妇沉浸在热烈、坚贞、专一的爱伍中的幸福。然而好景不常,他们不久就尝到了离别的痛苦。而诗情也就在这里顿起波澜,产生了明显的转折。“十六君远行,瞿唐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瞿唐峡是长江三峡之一,在今四川奉节县东。峡口有巨大的礁石,名滟滪堆。农历五月夏水涨时,滟滪堆淹没水中,仅露出顶部一小块,舟船来往,极易触礁遇祸。所以舟人谚曰:“滟滪大如襥,瞿唐不可触。”古代三峡山上多猿,它们的叫声凄厉,常常牵动旅人的乡愁。歌谣唱道:“巴东三峡猿鸣悲,猿鸣三声泪沾衣。”诗人巧妙地把这两首谣谚熔铸为精炼的诗句。我们读到这里,好像听到了咆哮的江声和哀切的猿鸣,也感受到了商妇对丈夫安危的深切关怀。
从“五月不可触”到“八月蝴蝶黄”一段,描写节序变换,烘托出女子对丈夫深长的思念。“门前迟行迹,—一生绿苔。”“迟”字一作“旧”,有的本子又作 “送”。“迟”是等待之意。这两句大约是说,在门前等待(或送别)行人所留下的足迹,也已都生长了青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夏天过去了,初秋来临了,她还在默默地盼望、等待。“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已经到了仲秋时节,她依然在不断地盼望、等待。看着双飞双舞的蝴蝶,心中翻动着孤栖的苦味;想到时光在不停地流逝,又悄悄地为青春逝去而忧伤。我们不难想象她是如何地在相思中忍受着煎熬。“早晚”是“何时”之意。“三巴”即巴郡、巴东、巴西,都在今四川东部。长风沙在今安徽安庆市东长江边上,离开今天的南京已经有数百里之遥。商妇实际上不可能真到那么远去迎接丈夫,但这样的夸张对于表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十分有力的。诗人写出了女子对于会面的渴望,对于丈夫热烈的爱,写出了蕴蓄在她心底的奔放的热情。全诗到这儿结束了,而这位满怀热烈而深沉的爱情的妇女形象,却久久地留在我们心上。